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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2章 氓(3)(2/2)

之中,像是白纸被墨水染了。他独自一人将半边身子紧贴着门,淡淡垂着眼睫,侧耳去听里面的声响。

倘若那七成内力未失,这几日也未曾日夜挥霍残余的内力为护法疗养,教主若是想听只需凝神,哪怕是站在清绝居门外都可听见里面的动静。

可如今,他却只能这样。

一墙之隔。和里头的温馨热闹一作对比,孤独地被留在黑暗之中的烛阴教主,瞧着竟有几分可怜。

脚步声响起,门被轻轻推开。

温枫探出头来,压低了声:“教主……”

云长流往里面看了一眼,看不太清,便问白衣近侍:“睡下了?”

“是。”温枫低声道,“您……真的不进去?”

云长流摇了摇头:“万一醒了,本座会吓到他。就这样,让他觉着本座解了毒正在休养,他才肯心安。”

温枫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能心疼地叹息:“教主也该早些休息才是。这段日子您身心都伤得过了,早些将气色养养好了,才好见护法么。”

也不知这算不算另一种默契,这两个人,冥冥中却是想到一块儿去了——我现在状态太差,又难看,又惹他担心,所以绝对不能给他看见。

……

待教主走出了清绝居,四周空寂。

云长流忽然间有些意兴阑珊,抬头望着寒夜星子,想着教主大殿的空旷冷清,心中有些倦怠。

他没有径直返回养心殿,而是漫无目的地在息风城内晃荡起来。心中想着关无绝,想着阿苦,想着这些年如沧海般流淌逝去的岁月。

其实那时候,云长流真的很想推门进去,抱一抱失而复得的那个人,亲亲他,告诉他自己都记起来了。

唤一声阿苦,道一声抱歉,问他愿不愿意与自己重头来过。

可是为了护法的身子着想,坦白还需再等两天。倒是可以趁这段时候,自己心内先做足了准备。

他把小时候的诺言忘得一干二净,眼睁睁令无绝受了那么多磨难,也不知道自己坦白之后,无绝还肯不肯留在他身边了。

说不定,知道自己逢春生已解,无绝觉得偿够了幼时的情分,就会……

云长流心内猝然刺痛。

可他却想,倘若无绝要走,那么回万慈山庄也是很好的。他放手,他一定好好儿的送无绝离开。

那么以后就是,万慈山庄的小公子,端木临……

那他,就不能再唤他无绝了。

也听不见那声教主。

有风吹得长发发尾飘散摇曳,云长流胡乱地走着。息风城内大道沿途的火炬渐渐稀疏,他越走越偏僻,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去往哪里。

清绝居,不敢进去。

养心殿,不想回去。

烟云宫,云孤雁不肯见他。

骄阳殿和水月殿,已经空荡荡。

卧龙台……呵,算了罢。

那地方,他如今只要站上去就会想往下跳。

他枉称个堂堂烛阴教主,这赤川水这神烈山,这一整座息风城,算来都是他的领地。

可如今,他茕茕独立于寒夜之中,茫然环顾,竟寻不到一片可供栖身的宁地。

这二十五年来,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。

他究竟是活成了什么样子。

云长流回过神来,倏然站住了。

他迷茫地往四周看了看,终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辨认出,自己走到了鬼门崖下。

反正没有别处可去,云长流沿着蜿蜒山路走了上去。他心想着,这是阿苦当年走过的路,在被自己遗忘之后走过的路。

阴森鬼门之外,朱砂梅的梅花早已落尽,徒剩被死人骨血滋养得粗大苍劲的枝桠,张牙舞爪地直刺黑色夜穹。

山岩上,塑着恶鬼的大门紧闭。云长流上前用力推开,便有通往下面的昏暗甬道显露于眼前。

那下面,掩埋着的是关无绝的五年。从十五岁,到二十岁,本应最是少年意气风华绝代的五年,都耗在了这种地方。

鬼门练出来的阴鬼们的籍案记录乃是绝密,按律令是不归信堂管的。倘若想要知晓当年某个阴鬼的具体历练经过,只能从鬼门查找。

云长流一袭白袍,缓缓走进了鬼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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